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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1 / 2)

长平自是第一个跳起来要去,沈杞也有好些年未正经逛过庙会,瞬间附议。苏栗嚷嚷着让伊珏请香,好歹让地府里两位上来再给他塞些阴珠,否则只能看不能吃也玩不尽兴。

唯有伊珏应和声慢了一拍。

十三天,他们白日要赶路游玩,晚上一众观游龙舞狮吃喝玩乐,众人都开心,就他在琢磨——

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何时方能侍寝执衣巾。

合适的问题要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提出来才会得到合宜的答案,早已明了这个道理的伊珏并不着急。

且冬日昼短而夜长,要等到朝阳落下再徐徐升起,年初三才会到来。

这个初二的晚上仍旧可以漫漫长。

天空又扬起了细碎的雪,长平披着毛氅在雪花里垫脚剪花枝,艳红花瓣上缀着晶莹的雪花,化成水便成了含着露水的花,本就是美好的事物,又被精心装扮一番更是鲜妍生动,生动的让长平觉得不剪回去将它插在瓶里反而是一场辜负。

既辜负了老祖宗,也辜负了花,还辜负了点缀其上的雪。

被迫留在院子里挖土和泥给她补寝屋的沈杞对此发出嘲讽:“花好看你就要剪回屋,若是看到好看的人,你是不是也要绑回去?”

长平抱着摆满花枝的托盘回屋挑瓷瓶,闻声想也不想地问他:“那得有多好看的人才能让我看了就想绑?至少比我祖宗好看?那得好看成哪样?”

一连三问,问得好极了。

沈杞攥着苏栗,用剑身做工具搅拌和泥,他想若要以长平对美人的标准来衡量人间姝丽与风流,姝丽都是田边草,风流都是土里泥。

他一时闭嘴,长平捻着花枝修剪的手忽而停下——我怎么绑个好看的人就要招驸马,万一是个极好看的女孩子要如何?女驸马?以及,我怎么就见了个好看的人,一言不发就要去绑了?总不能我是哪个山头的女匪头自己还不知?

长平搁下剪子,从窗里探出头问:“在你这样有修行的人眼里,公主等同女匪?”

沈杞没吱声,他手里任劳任怨当工具的苏栗终于听不下去,出声道:“你俩一个才活几年的丫头,一个是活糊涂的老头,哪来许多话。”

“丫头”与“糊涂老头”互相看了看,满肚子话欲驳斥连个人都不是的“老剑”,又实在是落雪天冷,再不干活,屋子今天都修不好,于是修剪花枝的继续拿起剪刀,和泥的继续和泥。

和泥,夯土,铺砖,修地并不难,难得是年节里他们上哪去弄青砖,总不至于修一间小屋子里一小块地还要他们还要起窑烧砖,起窑应该不难,烧砖他们谁也不会这门手艺。

当然,没有青砖也没关系,遇事不决找祖宗,沈杞提溜着已然变成黄泥棍的师兄去找伊珏。

他的袍摆掖在腰间,袖子卷了半截,布鞋和腿上沾满泥土,额角落下几缕发丝上也沾着黄泥,提着看不出原型的苏栗冲到伊珏面前,见面就喊:“祖宗,弄点青砖来使。”

小雪慢悠悠地下,本该是冷肃的天地间窜出一个头顶冒着白烟的葱生,全然忘了自己已经一把岁数,神情看上去同长平大不了多少。

伊珏心道我上哪给你弄砖去。

心里这样想,话却不能说,反而要理一理袖口,端着一副“祖宗”的架子,气定神闲地丢一句:“等着。”

伊珏闪身去给他寻砖。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附近的村落不用去看,普通人用不起青砖,用得起的村民,他也不能大过年的去闯人家屋宅里撬砖头。

伊珏直接去了州城,专门寻那些荒芜的二三进的院宅。他挑了个三进的荒宅从墙头跳进去,宅子不知荒了多久,冬天的枯草几乎能埋人,他身法原本就好,轻巧一跃再落在厚厚的草甸子上无声无息,连脚底下作窝的黄鼬一家都没惊动。

失修的木门打开着,伊珏进正堂在断朽的地砖里挑挑拣拣时倒是惊动了几窝藏身的地虫,他用指尖弹开惊慌失措的小虫,择出一摞完整的青砖,一手端着又跳出了墙头。

州府的街道两侧都挂着红色灯笼,家家户户门上的桃符都是崭新模样,屋檐下倒是列着一排排清扫后又重新挂起的细小冰凌。

他来的急走的也快,所有景与物在他的余光里都是一晃而过,未留下半点痕迹。

眨眼便回到了枯草漫漫的郊外,雪花重新落在眉睫上,他的脚步才慢下来,一手托着一摞砖,另一只手伸出去,接住了几片漫落的雪花。

他还是不喜欢雪,也不喜欢冬天。

上辈子不喜欢,缘由太多生离与死别,而这辈子他是一块石头,比起寒凉,更贪恋暖与热。

直到隐约看见一座繁花似锦的小院,红花绿叶,青翠蔓藤攀满了院墙,是灰黑的屋檐瓦片都压不住的热烈缤纷。

他隔着逐渐密稠的白,朝小院加速走过去,还未靠近院门便开了,花香顺着风被送入他的鼻息,站在门后的人一袭红衣,白雪落在肩头发丝,朝他笑了笑:

“也算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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