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忧愁的时候,忽然瞥见街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间书肆,大概是有新书印售的时候,里面人满为患,有几个随从打扮的仆人,兴许是为主人家的孩子买小人书,捧着一厚重的书箱,从人群中挤出来。
这般便难免与人磕磕碰碰,若是书箱因此落在地上,只怕要引起不小的事故。
梁齐因孤身一人,未曾有随行的侍从,他避让着过路的人,尽量不与他人发生碰撞,然而不知是谁从旁经过,一把将他推开,厉声道:“让开!死瞎子!”
这人的力气不小,梁齐因踉跄一步,他双目微怔,身后是一面书架,如果撞上去,不止架子会翻,过路的人也会被砸到。
他下意识向后伸出手,祈愿能挡住倾斜的书架,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忽然有人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向前拉去,梁齐因堪堪站稳,迎面对上季时傿含笑的双目。
他一愣,喃喃道:“季、季将军……”
季时傿微微一笑,“好巧啊,六公子。”
梁齐因目光闪了闪,被季时傿碰到的地方顿感灼热,他嘴唇翕张,低声道:“好巧……”
季时傿松开他的手腕,转身向方才经过的人走去,忽然毫无预兆地一脚踹过去,那人不防直直扑倒在地,他身前站着的一名少女一脸惊恐,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季时傿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少女,示意她赶紧离开。
周围的人被这变故激得骚乱起来,少女趁机跑出书肆,转眼便没了身影。
方才被季时傿踹倒的男人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嘴里不干不净地吐着下流词句,季时傿沉着脸色,弯腰一把扯住男人的后领,将他的头提起来,嘴角带笑,近乎和善的语气,听着却叫人不寒而栗,“刘勉,你可还认得我?”
地上趴着的人正是御史大夫刘方周的儿子刘勉,成元二十三年时因违反军纪被杖责八十后赶出军营,执刑之人还是季时傿。
方才还在破口大骂的人一听到这个让他胆寒的声音后瞬间浑身僵硬,好不容易养好的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刘勉牙齿都在打颤,登时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磕磕巴巴道:“季、季时傿,现在可是在、在京城……”
“京城?”
季时傿讥笑一声,她缓缓低头,用仅容二人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两年前我就和你说过,你以后最好给我安分守己,别被我逮到。今日你先出言不逊,而后光天化日之下猥褻民女,我没将你提去京兆尹已是仁慈。”
她直起身,冷声道:“京城又如何,今日就算是闹到陛下跟前,我照样如此,就看你敢不敢了!”
刘勉顿时吓得往地上一瘫,原本便猥琐丑陋的面孔瞬间皱成了一张形态滑稽的苦瓜脸。
季时傿收回手,甩开他的后领,嫌恶道:“滚。”
刘勉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近乎逃命一般带着他的狗腿们冲出了书肆。
这场突然的闹剧偃旗息鼓,季时傿转过身,梁齐因一直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他略微弯着腰,正在安慰被刘勉倒地后那些污言秽语吓到的妇人。
见她看过来,转过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季时傿走过去,轻声道:“方才没撞到哪儿吧?”
梁齐因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季将军出手相助。”
“客气了。”
店家过来疏散围着的人群,二人走出书肆,梁齐因手里拿着好几本新买的书,翻开的时候甚至能闻到笔墨味儿。
季时傿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确定只有他一个人,心里疑惑,脱口而出道:“陶叁呢,他没跟着你么?”
刚说出口便开始后悔,差点咬到舌头,梁齐因从未说起过他有个随从叫陶叁,这一世的她是不认识的!
闻言梁齐因一怔,脑海中有什么忽然闪了一下,但他未来得及抓住,“陶……叁?”他思绪僵住,季时傿为什么会知道陶叁……
“呃……”季时傿一时语塞,支支吾吾扯谎道:“我、我听那个国公爷说的,你还没来的时候,他说你有个随从叫陶叁。”
梁齐因眼睫低沉,落下一片阴影,听罢未曾说些什么,只含笑温声道:“原是这般。”
“嗯。”季时傿心虚地看向一边,随即转了话题,“六公子还没说,你怎么一个人呢。”
梁齐因看上去并未怀疑什么,对她道:“这条街从小到大走过许多遍,我自己一人也识得,只是走得慢些,便当做散心了。”
他又道:“将军呢,为什么一个人?”
季时傿应道:“也不算是一个人,戚渟渊与裴怀远你记得吗,从前他们也在泓峥书院读过书。”
梁齐因眼帘未掀,瞳孔灰蒙蒙的,“记得。”
“晌午的时候我们在那边巷子里的一家食肆吃的饭。”她抬手指了指,“怀远有职务先走了,渟渊喝醉酒不省人事,我本打算去戚家叫人将他抬走。”
“这般。”梁齐因顿了顿,抬眼浅笑道:“将军还是快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