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齐因在生辰宴后不久回到泓峥书院读书,其实他没有选择的权力,无论是庆国公府还是白家都不会允许他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他们不知道缘由,即便知道,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在那天生辰的晚上,梁齐因将过去十六年的人生回顾了一遍,很多事情都有迹可循。
比如母亲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会尖叫哭泣,她不会用任何经过他手的东西。幼年的时候母亲不止一次想要杀了他,滚烫的开水,闷湿的棉布,藏在枕头下的刀片……
但她从来没有成功过,每次都在最后关头收了手,然后癫狂一般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部砸烂。细想起来,她并非真的信佛,这间佛堂更像是囚禁她的牢笼,将她永远困在了这个埋葬她的庆国公府。
梁齐因小时候很多次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白风致亲生的孩子,哪有做母亲的会这么厌恶自己的孩子。他在长久的打骂与仇视下,最初对于母爱的渴望也不可控制地参杂了怨恨。
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母亲被野狗咬后留下的烂肉,除了给她带来伤痛外一无是处,唯有除之而后快,没有人会喜欢一块腐烂的血肉。
多年来的期盼与委屈转瞬间没了依托,他甚至连拥有这些情绪的资格都没有,所有的感情都被堵去了发泄口,他不能恨谁,也不能怪谁。
恨白既明吗,恨他将母亲推进火坑,恨他间接让自己成了迫害母亲的刽子手,可是除此之外,舅父是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恨梁弼吗,恨这个从未尽过丈夫与父亲责任的男人,然而自己又因为身为他的儿子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
他不知道该恨谁,于是只能厌弃自己。
“你啊,让你留在城里非不听,秋试在即,在家里那么多人伺候你,你也能安心读书,非要舟车劳顿地跑山上去。”
马车停在山脚,白既明看了一眼正在搬行李的下人,叹了一声气。
梁齐因静默而立,待下人将行李呈上来,他走上前接过,轻声道:“有劳舅父送我过来了。”
“哎没事儿。”白既明摆了摆手,想要抢过他手里的东西,“你拎这些干什么,让他们给你搬上去,舅舅送你……”
“不用了。”梁齐因打断他,抿了抿唇,“我自己来就行,人多了难免动静大,打扰到他们不好。”
“也、也行呵呵。”白既明尴尬地搓了搓手,他不是傻子,感受得出来梁齐因的状态从那天之后就不对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白风致肯定跟他说了些什么,但白既明也不敢真去问。
他心里对这个妹妹是又愧疚又恼恨,恨她耍小性子,不知道顾全大局,事到如今,还闹这些脾性做什么。
真要算起来,梁弼再怎么不是个东西,也比她那个心上人好,跟一个侍卫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如今她可是国公夫人,这荣华富贵是旁人几辈子也换不来的,她又没吃什么亏,做哥哥的,还能害她吗?
就算当年他真的做错了,可是都过去了十几年,为什么不能将一切都放下,一家人好好的,何必跟一个孩子置气,闹到最后,又能得什么好处。
“哎。”
白既明抬起头,梁齐因在登山小道上越走越远,身影渐渐消失。他叹了好几声气,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上了马车。
不管怎样,好在齐因这孩子争气,等到参加了科举,以他的才学必然高中,平步青云,到时候,自己也算真的熬出头了。
很快,一切都好了。
作者有话说:
才写完呜呜呜呜下次再也不拖了
转折
季时傿撒欢一般玩乐的日子,终于在沈先生某一次进京拜访好友却在街上撞见她和别人划拳为终止。
“你不是说你手上的伤还没养好,写不了字,怎么有力气跟别人扳手腕啊?”
沈先生气得一直在捋胡须,季时傿偷瞄了两眼,忍不住胡思乱想,照先生每天一气的程度,指不定哪天就把这胡子捋秃了。
沈先生似乎是看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不容季时傿想好借口,让她立即收拾东西,即刻滚回嵩鹿山。
季时傿只好认命地回家收拾行李,沈先生明日才回去,她只能自己先启程回书院。
离开的时候还是春日,如今已是盛夏,登山小道被两旁的草木遮蔽,绿荫如盖,蝉声聒噪。
经过几个月的休养,季时傿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走路还没有从前一般灵活,不过已经不再需要拄拐。
季时傿从马车上下来,一掀开帘子便看到山门前站着一个人,戚相野一脑门的汗,头发都黏在额头上,脸被晒得通红。
季时傿漫步踱过去,道:“你在这干嘛呢?”
戚相野抹了把脸道:“等你呗,怕你腿瘸了得爬上去。”
“去你的。”季时傿骂了一声,“我健步如飞。”
戚相野撇了撇嘴,贱兮兮道:“那比谁先跑上去?”
季时傿脸一黑,作势要踹